在我们两家,牛总是壮壮的,连蹄子都闪闪发亮。可是到了老棉袄家就不行了,他舍不得给牛加精饲料,草也是粗粗地铡了,不用说夜里给牛上草了。牛到他家,日渐其瘦。我们两家曾经商量,出一份钱给老棉袄,让他退股,不跟他共了(共:方言,相处、合作之意)。但是老棉袄又不同意,说他家没有牛可不行,几亩地都要用呢。然后保证,好好养牛。可是,牛到了他家,他依然不尽心。
那年冬天,老棉袄的父亲凹头死了。下葬时,冰天雪地,路极泥泞,抬棺的人无法上路。有人想了办法,把棺材装到牛车上,拉到墓地。
牛车在泥泞中移动,泪水在脸上泥泞。老棉袄虽然不讲道理,对他父亲倒是不错,边哭边诉说着父亲凹头辛苦的一生,让送葬的人心生凄凉。
快到墓地时,大水牛身子一倾。前腿一弯,就要趴倒。
路,太滑了!
赶车的人吆喝着,大水牛挣扎着,就是支不起前腿。
人们紧张起来。
就见老棉袄走到车头,看看大水牛,突然双膝一弯,跪了下去,抱着牛头说:求求你了,大水牛,你就把我大送上坟吧,我知道我对你不好,我以后会对你好,你把我大送上坟吧,我大命跟你一样苦……大水牛支起了一条腿,又支起了一条腿。